“炒粉贩”点头哈腰,服务生微笑斟酒,粉香与酒香四溢。
看《狮城山海》,第一观感是“疯”——
人均多副面孔,情节全是钩子。
有人搞刺杀枪枪毙命,有人狠起来连自己都刀。
主角光环是什么?
不存在的,只有猜不透的人心,摸不清的套路,带来久违的智商被狠狠摩擦的追剧快感。
如今剧情过半,没有一丝疲态,反而愈加惊险。
越疯越好品,越看越发现,《狮城山海》不止于爽,更有血肉、有表达,凝练出独具“疯”格、内里藏“锋”的气质。
上世纪40年代末,南洋狮城势力盘结,山海帮成为当地华人的庇护所。
帮派前脚为民除害,帮主刘雄武(黑子 饰)后脚遭人暗杀。
前帮主程恢(巍子 饰)被迫出山,却被多方势力盯上,查案的同时还要警惕引火烧身。
一帮派、两命案、多谜团。
《狮城山海》上来就是一刀——以帮主之死扎进帮派内部的权力洗牌与外部的殖民阴谋,节奏明快,信息量爆炸,还交织出鲜活的疯批群像。
“大家长”程恢重情重义,很接地气,明明是个大佬,拉起黄包车却比谁都顺手。
就在你以为他有颗佛心,他转眼亮出枪杆肃清异己,毫不犹豫斩断兄弟情。
你看,真·大佬树立威望靠的是手和胆,而不是一张嘴。
雄武之子刘振东(杨旭文 饰)穿上警服是把正义利剑,脱下警服是戏瘾大发、手刃仇人的疯刀。
他明面作为警察与儿子为父报仇,实则是个想登上帮主之位的野心家。
疯得有算计,癫得有章法,甚至比程恢还有过之而无不及,这场戏叫人脊背发凉——
帮内叛乱,能看出程恢想多留叛乱者性命半日,好套出更多线索。
没想到刘振东一刀封喉,半是激情复仇半是杀人捂嘴,眼神麻木地像是宰肉。
程恢脸上闪过一丝震惊,他意识到,自己从未真正认识振东,振东的刀柄还将指向谁?
新老大佬的权柄交替看点十足,深谙“变脸”技能的众人也都鲜活立体,心思活络,猜不透他们下一秒递出的是酒还是刀——
敢信?尸体也有反转。
还在怀念雄武与儿子“父慈子孝”的拌嘴日常,他就被反复鞭尸,对内家暴妻子,对外蛮横无理,谁都有谋杀他的动机。
帮主已逝,堂主争锋。
统筹情报的大鹏(吴岱融 饰)平日里最是八面玲珑,但他面上挂着三分笑意,眼底藏着七分算计,为谋权篡位,不惜对兄弟开刀。
警长郑秋(吴启华 饰)作为殖民者的代理人,他想帮着洋人端掉山海帮,披着人皮干尽脏事。
与帮派堂主谈判,从推杯换盏到连毙两人要不了十秒,日光之下犯下暴行,仍然满脸从容,满嘴道义。
全员“疯子”和“变脸大师”的含金量谁懂?独自发疯就够吸睛,相互过招更是暗潮汹涌。
没错,最爱看山海帮开会了,熟脸xN,气场与故事感飙升——
这边,针锋相对后一笑泯恩仇,看得人会心一笑。
那边,客气招呼完拜师反结怨,落下的心又高高悬起。
桌上的客套话得搭配桌下的真心话来品,兄弟情谊是真,利字当头的翻脸不认人更真。
当昔日兄弟拼死挣扎、厉声诅咒时,大鹏那句“雷公没有劈我啊”的沾沾自喜,暴露了他内心已被争夺权力的欲望所异化。
从这些对手戏便能品出,人物的疯并不是一种刻奇景观,而是欲望的外显,是在困境中拼命求生的扭曲意志折射。
当欲望与执念对撞,比血腥命案更具张力的人性博弈便出现了——
杀人可怕,但更可怕的是杀人再诛心。
郑秋乱杀一通之后,用一场换枪大戏栽赃嫁祸山海帮,把虐杀演绎成自保。
一句“这片大地,护佑的是我不是你”吓得洋人警察配合他演戏,金丝眼镜已遮不住他走火入魔的心。
山海帮连死几位重要骨干,洋人趁机大闹堂主丧事,借着酒疯宣告主权。
刘振东这手反击着实妙极——
不用洋枪洋炮,而是用祖辈的鬼神之说吓退洋人,旨在用最本土的方式说明华人与这片土地的渊源。
寻衅挑事不是无逻辑,装神弄鬼不是真迷信,每句话、每个细节都可以再深挖一层,疯亦有血肉,爽感中亦有内核。
还是这场刘振东与洋人的对峙戏——
这片鱼龙混杂的地界,洋人说洋文,华人也讲洋文,但仍有人坚持说着父辈的语言,语言即是权利的一种外化。
当真相与表象被各种语言反复推翻、加工,才发现《狮城山海》的重点从不在于谁杀了谁,谁能查明真凶,而是看谁能夺得话语权。
在狮城,谁能更疯一筹,谁才能活得更久,所谓疯批群像,正是南洋暗涌中极致人物的极端缩影。
唯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解释发生的一切,用自己的语言书写这片土地的历史与“真相”。
锋,半露半藏
和朋友一起追剧时,我们达成共识:
《狮城山海》最吸引人的就是最纯粹的好看——叙事稳,节奏快,人物丰满。
这种让人不舍得快进的效果,本质在于创作基底打得够厚、够牢。
《狮城山海》拍闲笔,如绵里藏针,乍看挺养眼,细思有机锋。
“吃”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,被“嚼”出了百转千回的复杂余味。
刘振东总请人喝咖啡的设定,一箭双雕——符合他的留洋背景,也暗喻他的身份认同问题。
从始至终,刘振东都是个“外来人士”。
体现在身份上:最初他是警察堆里的帮派少爷,两头不讨好。辞职了,前帮主回归,他是年轻气盛的帮主遗孤,身份尴尬。
也体现在人物关系中:他猜自己可能是程恢的儿子,可在他最崇拜的父亲形象眼中,他总是不如程恢的养子忠信,不被信任接纳。
咖啡的涩,是否也能代表刘振东的心情?
大鹏雪茄不离手,彰显着他成为“人上人”的渴望。
不甘一直屈居人下,不服心爱的女人嫁给他人,不忿从未有过姓名,甚至看不上从前的自己……
大鹏,或者说黄有财压抑多年的野心在这一刻爆发,他已不甘心当一个堂主。
穿西装马甲,抽高级雪茄,是他欲望的外显。烟雾缭绕,早已看不清他原本的模样。
以吃食塑造人物,也用饭局传情达意。《狮城山海》把每顿饭都被拍得极有嚼头。
一碗肉骨茶短暂温热了父女情,一杯红枣茶诉说抵达不了的相思,一顿鸡饭打脸忘本兄弟,一锅田鸡粥为“孽缘”埋下伏笔……
热腾腾的锅气里,蒸腾着人心冷暖,世情动荡。
中国人讲究民以食为天,一部剧能把“吃”拍得好看、耐嚼,那就错不了。
对于细节的刻画,为《狮城山海》的画面注入鲜活澎湃的生命力。
传统“打”戏也被拍出了层次丰富的观感,不落俗套。
武拍写实。
外耗型人格刘振东从不报隔夜仇。白天仇家上门挑衅,晚上他就把人绑了出来单挑。
硬桥硬马的刺激实战,配合丝滑运镜,我已代入“被打”视角。
刘振东下死手,拳拳到肉,招招致命,不留给仇家和我丝毫喘息之机。
大鹏要反,荣叔有数。可老江湖过了打打杀杀的年纪,讲究的是无招胜有招。
是心理交锋,大鹏大摆鸿门宴,荣叔单刀赴会,打他个措手不及。
是情感对峙,大鹏用刀枪剑影“留”荣叔吃宵夜,荣叔敞开胸怀投诚,换大鹏的安心。
更是权谋博弈,荣叔不知道大鹏的孤注一掷,大鹏也不明了荣叔的早有后手。
几句交谈,互交底牌;一个拥抱,谈妥胜负。
肃杀氛围与日常交谈交织,信息密度与感官刺激并存,太过瘾!
你看,每一场戏不是为过渡而过渡,为反转而反转,而是埋下钩子和引线,只等观众一起点燃。
之前追《唐诡》系列我就夸过,它有辨识度十足的“诡”气——并非流于表面的奇观堆砌,而是实景与特效结合,奇观与故事互为表里,调和出十分抓人的质感。
同班底制作的《狮城山海》亦是如此。前往马来西亚、新加坡实地取景,搭建2万多平米的实景拍摄。
中文牌匾、路边小食,浸润独特的南洋风情;各色乡音,习俗传承,镌刻时光的传承印记。动静结合,神形兼备。
扎实的原创剧本、高适配度演员,构建好看的基底。
重要的还有它不喊口号,不轻视观众审美,而敢把“疯”外露,也敢把“锋”半藏。
在剧情明线惊心动魄的同时,碎片化的动作、台词如散落拼图拼凑出故事暗线。
程恢,如今是这狮城大名鼎鼎的人物。
回想起发家史,也只有叹息。
他当年踩着玻璃碎片,一步步从黄包车拉起,自嘲是一匹街上的“赛马”,供人玩乐。
这一幕更是讽刺:
郑秋手握大权,在外搅弄风云,随地发疯的日常实在嚣张。
可回到局里,只能伏低做小。
洋人上司一巴掌拍上他受伤的肩膀以示夸奖,明摆着不把人当人看,郑秋却一言不发。为了替父亲报仇,也为了家族挣回荣光,他只有忍。
一个是帮派首领的过去,一个是警局要员的现状,阵营不同、利益不同,但处境相同。
人与人、血案与血案之间,存在着残酷的时局,也能触摸到南洋华人骨血里传承的生存韧性。
一体两面,补全南洋华人多年不变的生存困境和自救的决心。
郑秋选择投诚,依靠洋人的力量,暂时撑起自己岌岌可危的尊严。
研究更省力的三轮黄包车,开创山海公司……山海帮想凭自己,保障更多华人的生活。
程恢那句“山海帮的帮,是帮扶的帮”却在漫长岁月中震荡出声声余响——被扶持起的还有铮铮傲骨。
老人忍辱负重,在高尔夫球场被动辄打骂,也要为帮派传递有效信息。
女人宁折不弯,被吊起彻夜鞭打,也绝不出卖帮自己说过话的恩人。
少年燃烧血性,也绝不背叛兄弟、身份与誓言。
既见江湖黑暗,也见人性微光,这才是真正的狮城众生相。
由“疯”入“锋”,剧的方方面面都像一杯精心调配的烈酒,越品越见层次。
什么叫爽,什么才是高级的表达?
不是无序癫狂带来的一时刺激,而是有迹可循的绵长后劲。
还是那句话,《狮城山海》好看得够扎实,也够破格。
实在久违了,这种天天守着电视追剧的快乐——
像回到小时候,和朋友一起猜剧情走向,猜角色是黑是白,猜谁能登上帮主之位。
当然,长大的我早已明白,人性不只有黑白,还有灰度和血色。
如《狮城山海》中人心、恩仇交织出的复杂底色,有着直面山海的力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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